“你很热吗？”沉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，楚长欢怔了一下，转头借着摇曳的烛火看清了身边人。
是一脸正色的沈故言。
她恍惚片刻才回过神来，想起自己姓甚名谁，身在何地。
乖乖啊……
她刚才是在想什么呢！
“没有啊，怎么了？”
她摸了摸自己的脸，手上动作不停，本来就不大结实的床架被她摇得快要散了架，嘎吱嘎吱的声音响彻整条长廊。
“你的脸很红，看上去像热的。”他深看了她一眼，笑笑。
“是吗？可能……有点儿吧。”说着，她咽了咽口水，目光落在自己酸痛的手臂上，奇道，“对了，我晃了多长时间了？”
沈故言撑着下巴，认真道：“有半个时辰了吧。”
“这么久？你怎么不早点叫我！”楚长欢一惊，险些咬了舌头。
“我以为你想证明，你很能干。”沈故言笑着揶揄她，楚长欢瘪了瘪嘴巴，回敬道：“没你能干！”
沈故言扬起眉尾，笑意更深。
楚长欢懒得理他，她甩了甩酸痛的手，转身钻进被子里，转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，声音隔着被子传过来，闷闷的：“行了，时间差不多，早点睡吧。”
沈故言垂眸看着睡在身边的人，目光缱绻，他倾过身去，吹灭了两盏蜡烛，只留下一盏，转身睡进了靠墙的那边。
入夜，万籁俱寂，楚长欢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下来，沈故言也才敢侧过身面朝她的背，悄悄将手放在她的腰上。
他一直很难入睡，即便睡着了也只能是浅眠，他已经不记得他上一次睡沉是什么时候了。
但那一定是在她身边。
他轻手将那些被她压在身下的头发抚开，手上残留下皂角的味道，他嗅了嗅，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有些轻浮，无奈地重新闭上眼睛。
下一刻，真正轻浮的人出现了。
楚长欢嘴巴里呓语着什么，皱着眉头翻了个身，摸到沈故言，直接手脚并用地抱住了他，沈故言呼吸一滞，还没等他做什么反应，只见她把头一埋，把脸贴着他光裸的胸口上又睡了过去。
沈故言垂头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顶，无声地笑了。
楚长欢睡觉的毛病很多，自打她出生以来就没和母亲睡过，幼年时由昭皇亲手抚养，她也不可能和昭皇同寝同眠，所以，从她记事起，陪她一起睡觉的从来就只有她自己，害怕了能抱住的也只有自己。
她总是抱着膝盖像个虾子似地蜷缩着睡，直到身边终于有一个能抱住的人。
她总能把他抱得喘不上气。
而他，永远都不会拒绝她。
沈故言轻手拍慰在她的背后，哄着她睡得再沉一些，楚长欢闻着熟悉的气息，迷迷瞪瞪中突然想要奖励他一下。
于是她撅起嘴巴，在他的胸膛上落了一记响亮的吻，然后心满意足地睡沉了下去。
沈故言拍慰的手停在半空，半晌，他垂下头，在她的额头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，当作是回应。
闻香暖玉在怀，已经许久没有安心睡过一个好觉的沈故言，出乎意外地睡沉了。
直到闻到一丝古怪的气味。
他掀开眼皮，入眼是悬在他额头上的一根细长的竹管，竹管中空构造，正从里面吐出袅袅白烟。
是迷药。
他眸色一凛，下意识翻身压在楚长欢的身上，大手捂住她的口鼻，楚长欢只觉得自己身上压来了一座山，眼睛还没睁开就抬手推他，“阿瞻”两字下意识脱口而出，好在被他的手给捂了下去。
楚长美眸一睁，看见头上的那根细竹管，几乎是立刻猜到这是发生了什么，留下的那最后一根蜡烛不知什么时候灭了，屋里昏暗一片，虽然看不清沈故言的脸色，但猜也能猜到，一定不妙。
她伸手去摸下午刚买的那柄铁剑，摸了个空。
对了，铁剑被她放在桌上后就一直没动过。
沈故言看着她来回摸索的手，也猜到了她的想法，他握住她的手，将它往自己的枕头下面带。
那柄青铜刀，就压在那里。
不过这东西又沉又小，用它来主动进攻的话胜算不大，她掂了掂刀刀分量，转而塞进了他的手里。
沈故言蹙起眉头，想把刀还回去，奈何她的手包着他的，他也不敢做大幅度的挣扎，生怕把这个床晃响了，引得外面不速之客的警觉。
楚长欢凑在他的耳边，轻声道：“顾好你自己。”
话落，她也没给沈故言说不的机会，反手把他轻轻推了回去，暗自在腿上掐了一记来维持自己清醒。
至于沈故言，掌心早已在刚才一来一回的挣扎里被刀刃划破，他握着刀，心里不停谋划着最好的办法。
能让楚长欢脱身的办法。
迷烟很快就散尽了，一个黑衣人翻窗入室，他没有直接走向床铺，而是一反常态地在屋子里走走停停，楚长欢听着响动，他似乎是走到了桌子那边，先翻了翻包袱，又拿起她的那柄铁剑，舞了两下。
如果他只谋财不害命，要是能看上那柄铁剑，拿走就拿走好了，她倒也不是舍不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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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这么想着，却听见沉重的一声，他似乎是又把那柄剑放了回去，脚步声再次响起，这次，他是往他们所在的方向来了。
一步一步，由远及近，近得能听见他的呼吸声，一道寒光划过楚长欢的眼睛，她一跃而起，掌刀直劈他的面门，黑衣人只是愣了片刻，立刻侧身躲过一击，楚长欢暗道不妙，攒足了力气再次迎上，出手招招狠辣，且完全不给自己留任何防守的空间，黑衣人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用到这么不要命的打法，在抵挡之余连连后退，他虽然没机会反击，但也没给她半点钳住他的机会，两人就这么打到了桌子旁边，沈故言握着青铜匕首站在楚长欢侧后方，眸子里完全看不见从前的那抹白，只剩下鹰隼一般淬了毒的光。
左季肋部，一击毙命。
他瞄准位置，正要下手，只见楚长欢挥开的胳膊碰落了茶杯，眼见杯子就要落地，那个黑衣人却利落翻身下去，在落地的前一秒把杯子紧紧握进手里。
意料中的碎瓷声并没有响起，楚长欢出拳的手也随着他的动作停顿了片刻，却在他抬头的瞬间直直挥下。
黑衣人实实在在地用脸接下了这拳。
沈故言看着他歪栽到一边的脸，眯了眯眼睛，转手收回了刀刃，抬步挪到窗前点蜡烛。
那黑衣人捂着脸踉跄两步，正好看见沈故言的背影，他一惊，飞身跃起朝他的后背劈去，楚长欢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他背后的衣服，顺势将他砸回了桌子上。
“好小子，敢打他的主意？”楚长欢居于上风，正想着乘胜追击再补几拳，拳头高高举起，却被沈故言及时喊停：
“殿下，住手！”
楚长欢举着拳头愣了一下，不解地转头看向沈故言的方向，被她掐住脖子扣在桌面上的黑衣人则双手举在脸前，虽然从始至终他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，可看上去已经认命了。
这份认命，似曾相识。
沈故言叹了一口气，淡淡道：“别打了，他不是王映东的人。”
话落，烛光亮起，沈故言拿着蜡烛来到桌边，楚长欢循着他的指引低下头，掰过他的胳膊，才看清胳膊下面的一张脸。
“程南星？怎么是你！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