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平只觉得衣襟领口冷风急促钻入，继而周身都被冷风覆盖，只剩脚踝处能感受到丝毫温暖，那是身上最后的温度被裹走。
耳畔又是那种哗啦啦的声音，耳膜都快被震碎，余下的什么都听不见，口眼更是不敢张开，稍有动作，就像是被人撕扯一样。
“完了，你干得好事情！”
天尊的声音仿佛通过肌骨传到了耳中，抬起头想睁眼却又睁不开，眼帘外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，只得低下头，极力虚张开眼，鼻梁前交汇的气流撞击时，四下蹿腾着，睫毛像被东拉西扯着。
偶尔透过眼帘的虚缝得以看见，脚下正扬起黑烟，也不知道是朝上去还是朝下去的。
忽然光线再次强烈起来，天尊那手与沈平接触的位置出现白光，迅速将沈平周身包住，沈平感觉双眼紧闭仍旧刺痛不已，正要啊呀叫出，天尊右手也跟着挡在了沈平眼前，这才止了疼痛。
强光过尽，耳边的风声似乎小了，腹中这才开始翻滚起来，重重地着陆感，沈平一下子瘫跪了下去，呕吐起来。
“欧杨，这什么情况？”天尊直愣愣地问道。
眼前的女帝已不似当初神武，头发凌乱摊开，长衣飘带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，正抚弄着什么物件，有些看不清楚。
“你这厮还敢来？我非炼化了你不可！”
沈平被揪着衣领拖拽起身，周身瘫软没有气力，只有脚尖耷拉在地面，脑袋这才有些支点打量起四周。
周遭情况已完全变了模样，近处的那些陀螺早已不见，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水平面，等等，哪里不对？这是如何看见的？
城墙与屋舍已被夷为平地，偶尔可见一些断木碎瓦，还有一片狼藉。
天尊赶紧上前阻挡：“圈定之人，只此一个！”
欧杨这才错动齿颊，丢下沈平在地，任那沈平顾自打量着自己犯下的过错。
“怎么样？全跑完了？”天尊焦促万分问道。
欧杨闭了眼点头：“这厮解开封印后，百妖将出，我只得赶去封印，无奈为时已晚，地煞部七十二妖王已全数脱遁，只能耗去千年修为，先行封印那天罡三十六妖王，只是……”
言语顿止，天尊知道情形许是更加糟糕，继续追问道：“只是什么？”
“只是那妖龙敖文刚领了叛贼张书定破了星宿本阵，那妖龙便趁了机会，过了无定河，得以走蛟成功，功力大增，成九头蛟龙后化作人形，群妖跟随，下界去了。”
“啊”天尊肩上似乎没了力气，长叹一声：“也就是说天庭给出的名额已被那妖龙用去一个？三日后结界打开时，他会再来争渡！”
“我已无能为力，你若想成仙，需自行抗拒了！”欧杨摇了摇头。
天尊面皮跟着拧作一团，朝那沈平而去：“你这脑子是甚鸟卵？怎么会把咱们三个人的好事儿，都给办岔劈的？”
沈平不知说些什么，低下的头忽又抬起，满怀期待道：“不是还有那五常兵马很厉害吗？兴许……”
“没有千年修为如何驱动得了五常兵马符，那鬼东西使用者分了性别，我还踏马用不了！”天尊随后手朝外一指：“有本事，你再到人间给我揪一个千年修为的女子来！”
“现在就算是你想成仙，也不许你走了，那群妖下界作乱，道法受到限制，如何对抗得了？”欧杨抬眼朝那天尊望去。
“我倒是也得打得过那妖龙才行啊？这明显……”天尊甩头时忽又想起这话的言外之意，朝欧杨走去：“你的意思是？”
“搭通界限，使法术得以在人间施展，封锁天门，禁止妖物闯入，下界除妖后，复返九重天！”欧杨冷冷答话。
“你？”天尊皱眉道：“抵挡妖物渡无定河是你们星宿派的事儿，与我有何相干？”
“是，与你无干！三日后那妖龙复返，我卖个人情，不去阻拦，任他过去便是，反正我这儿都已经这个样子了，我怕得什么？”那欧杨眼帘一耷，下颚微微挑起，耍起了无赖。
“你这？什么态度啊？”
“我什么态度，没态度，反正都这样了，飞升无望，祸事又出，摆烂呗！”欧杨摊开双手。
“你摆？我真是……”天尊一脸生无可恋道：“你们这些年轻人，怎么可以这样？”
忽又想起那沈平，转身过去朝那厮后脑勺便是三个巴掌：“还有……还有……你！”
“反正你是斗那妖龙不过，不如帮我一把，搭通这界限，我下去逐一除掉那些妖王，炼化后攒够修为，驱动五常兵马符，并力对抗那妖龙！”
“就凭你？一个人？”
“不然呢？还有别的办法？”
见那天尊眼睑一沉，欧杨倒是心思细腻，蹲下身去，直勾勾看着那天尊，见那厮眼神歪向一边，便以肘部顶了顶那厮道：“老家伙，是不是怕我得了修为与你对敌那仅有的名额啊？”
“你会不争？”天尊眼神飘来，四目相对。
欧杨听罢，总算明白了，叹气起身：“不是不争，是不稀罕！”挥手又指了指周遭：“我在这九重天也算逍遥自在，没有你们这些老家伙那般执着！”
“此话当真？”
“话已至此，还要怎样？不然你自去斗，我下界去了！”语罢转身想走，被天尊一把拉住。
“如果说……”
天尊正要说话，那沈平忽然双手抱在胸口，趴到了地上，打起滚来。
“这家伙不能久留此地，你这老狗还不快些施法！”欧杨过去扶助沈平。
“嗨呀！”天尊急得跺了跺脚：“你们呐！合着就是赚我一人！”
语罢，天尊叠了剑指在胸口，双目紧闭，身体跟着腾起飞到半空，无数白色叶瓣如羽飞落，轻飘飘的，如絮如雪。
知晓那天尊已施展通天术法，又见那沈平体力难支，欧杨一把抱起，朝下界而去。